學不厭書房

把開水當茶喝    鐘友聯

  早期台灣的經濟尚未起飛之前，台灣自己所生產的茶葉，都拿來外銷，自己捨不得喝。過去的台灣，喝茶的習慣並不普遍，家境好一點的人家，泡茶招待客人，普通人家，只能用開水招待客人。

  「來喫茶！」遇到左鄰右舍，親朋好友，只要認識的人，都會這樣招呼。

  雖說是來喝茶，可是端出來的，往往就是一杯白開水。

  那時候的環境就是如此，沒有人會覺得奇怪，把開水當茶來喝，來招待客人，就是那麼自然，那麼稀鬆平常。

  「來喫茶」，就像「來吃飯」一樣，聽起來，是那麼親切，温暖。

  住到山上以後，每次遇到村民，都會熱情地招呼，每次聰到「來喫茶」，「來吃飯」，這類親切的招呼，就會讓我想起童年的鄉居生活。

  一句「來喫茶」，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，雖然是把開水當茶來喝，一杯茶等於一杯水，但是並沒有絲毫減少主客之間的情意。

  現在回想起來，過去的村民，真是了不起，算是深得荼中三昧，也許他們不懂茶，不像現代人，這麼認真去研究茶，分辨茶；也不知道有茶藝茶道的思想，可是他們己經知道，茶就是人與人之間，最好的媒介，最好的平台。

  茶己經是個代名詞了，茶己經不是茶了。

  現代人對於茶葉品質的追求，已經到了頂極，追求香甘醇韻美的心境，似乎已經到了著火入魔的地步，執著到非什麼茶不喝，完全被束縛住，無法自在地喝茶。

  我想，喝茶如果執著在感官的境界，一味地追求香甘醇韻美，那就很難進入茶道的境界。

  茶香是短暫的，剎那的滿足。可是當它挑起您的味蕾，進入生理的層次，穿透力逐漸加強，進入心理的層次，最後提升到靈性的境界。所以，茶是屬於身心靈的，要停留在那個層次，那是個人的事。

  當茶挑逗您的味蕾，觸動您的感官，讓您的覺知了了分明，念念分明，此時不但可以品出茶香，同時可以品出水的滋味。馬上當下悟到，喝茶就是喝水而己。此時就進入茶道的境界了。

  素人的把開水當茶來喝，這是見山是山，見水是水的階段；幾過幾翻折騰深究，發現茶香迷人，確有不同凡響之處，正是見山不是山，見水不是水的初禪階段。最後悟到茶香只不過是六根六境六塵之幻化，終究喝茶只不過是喝水而己。那又回到見山是山，見水是水，那就是真正的入禪境界。

真正的茶道，就在這裡。

茶是個平台，是個媒介。千里因緣一線牽，茶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；茶調和了人與空間環境的關係。

把開水當茶來喝，並沒有什麼不好啊！